3月2日,國家發展改革委決定,從3月28日起降低162個品種、近1300個劑型規格,主要用于治療感染和心血管疾病的抗生素和循環系統類藥品最高******格。這也是國家第27次對藥品實施調價。
近期,有關藥品“降價死”的報道又開始見諸報紙、電視、網站等各類媒體,據稱青霉素、羅紅霉素等人們熟悉的“便宜藥”淡出視野……究竟這些藥品還有沒有?醫院、藥店還能否買到?
為此,記者進行了專門的求證。
真死、假死和半死
真死:廠家斷貨下架 假死:換“馬甲”重新上市 半死:醫生不給開、藥店不愿賣
"降價死’?這種情況在我們公司并不突出。”5月10日,我省醫藥零售業****連鎖店漱玉平民大藥房市場總監李強告訴記者:最近這次降價,開始只有三個廠家生產的8ml:20mg氯霉素滴眼液和10毫克*24片裝的多潘立酮分散片(邦能)4個品規;還有一種就是15mg:5ml的氧氟沙星滴眼液,不知什么原因,廠家不愿供貨,只好先作下架處理。
“真正‘死掉’的藥品很少,這些年來我能記住的只有一個1克裝的頭孢曲松。”在山東大學齊魯醫院藥劑科主任周文的記憶里,僅有這一種屬“降價死”。剛上市的價格為30多元/支,先是降到10元左右,最后降到2.8元/支,隨后在市場上就再也見不到了。
“降價死”主要“死”在臨床品種上。據李強介紹,近年來,隨著零售藥店的興起,醫藥產銷已經分成臨床、藥店兩個主渠道:臨床品種只在醫院銷售,利潤高、可“操作”空間大;如果遇到降價,代理人受渠道、利潤相對變薄等因素影響,感到不劃算了,不做了,這種藥隨之在醫院消失,讓國家降價政策“降”不著。
力諾藥業市場營銷經理張健認為,前些年的“降價死”多是假死,是換包裝、換“馬甲”。這在三四年之前比較普遍。老百姓大藥房連鎖(山東)有限公司采購部部長唐小輝介紹,當時“死掉”的主要是那些實際成分不變,換包裝、改劑型、變規格、造新名后重新報價的品種,在當時情況下,只要有變化,就可以換名,就可以提價。很多企業紛紛在創“新藥”上做文章:把原來的每瓶100片的大包裝,換成每板10片的鋁塑裝;原來的粉劑改成片劑、針劑、膠囊、緩釋片;每片含有效成分150毫克的變為50毫克、1克……藥的主要成分及療效差別不大,可價格一下就翻了十幾倍,使原來相對利薄的品種,被動出局。
也正是這一階段,我國上演了每年批1萬多種“新藥”,同一成分“死而復生”、“此死彼生”的鬧劇。
張健認為,隨著國家制度的日益完善和操作的規范,現在藥品申請換個規格的費用,已經跟申請個新產品相差無幾,藥號批文成本的提高,換“馬甲”越來越難。于是部分藥品出現“半死”現象藥還在,只是因價格壓下來,廠家、終端缺乏主動推廣的動力,老百姓很難買得到。
“青霉素,醫院肯定有,明顯是不給用,沒辦法!”剛剛從省直某醫院出院的張清明先生,因腿部骨折手術,便“咨詢”醫生能否給用青霉素,結果輸液時掛上的卻是價格翻了幾十倍的頭孢克肟,而且所有病人用的都一樣。
山東大學齊魯醫院藥物監測中心郭瑞臣教授認為,對青霉素、紅霉素等療效明確穩定、價廉物美的經典、便宜藥,醫生不給開、藥店推銷員利潤低不愿賣,病人用不到了,就容易造成“這些藥死了”的錯覺。其實這些藥沒死,而且還“活得好好的”。
大面積“降價死”不會出現
一種藥幾十、上百家企業生產,這家企業不做了,還有企業愿做
“醫藥生產企業普遍存在的產品同質化現象,注定了藥品種類生生死死成常態。”山東大學齊魯醫院藥劑科主任周文介紹,一種藥成百、上千個品規,幾十、上百家企業生產,這家企業不做了,那個企業可能由于區位、技術等優勢,成本低,還能做得了,還會繼續干;再就是我國醫藥生產企業普遍存在產能過剩、規模小、自主創新能力低的特點,很多企業擁有的批文都是常規品種,沒有獨家產品,不生產這些品種,沒別的可做。在這種現實條件下,企業首選的還是要生存。
“很多藥品即使是目前的定價水平,在生產、流通環節仍有很大的利潤空間。”一位業內人士坦言,目前醫藥定價機制的弊端已開始顯現:名義上是統一定價,實際上是企業自行上報成本獲批準,其中真實成本多少?水分多少?成本核算并不清楚,一直受公眾質疑,而今年我省基本藥物統一招標采購中標價格竟然比國家最高限價平均低66.23%的結果,恰恰證實了這一點。
在濟南老百姓大藥房解放橋店處方藥專柜,記者看到:羅紅霉素分散片(150mg*10片)、羅紅霉素片(0.15mg*6片),石藥集團生產的,柜臺上都有,定價分別為7.2元、3.5元,均低于國家最高限價0.3元。唐小輝證實,這些藥每天的銷售量均高達1600盒以上,而且來的都是些“老主顧”,顧客群很穩定。
“作為零售終端,只要顧客有需求,我們就經營,就會想方設法滿足。”李強認為,零售藥店第一位的是貨全,只有品種盡可能全,才能****限度地滿足顧客的需求,顧客才會來。尤其最近這次降價的心臟血管類藥品,很多顧客,可能從40歲就開始吃,到60歲、70歲了,還在吃。這部分顧客對藥品價格變化非常清楚,往往是一天吃幾片、多少錢,都算好了,跟上次買的一對比,價格就一目了然,有時哪怕差1角錢,他們也能感覺得到。對這類產品,藥店往往出于營銷策略、商品價格體系等考慮,既不敢提價,也不敢輕易斷貨,甚至是賠錢也得賣。
價格只是顧客選擇某種藥品的因素之一,另外還有品牌、用藥習慣、醫生引導等,原因很多。李強認為,藥店要的是平均利潤率,絕不愿意因為某一個品種賠點錢,而輕易停掉,換來“貨不全”的印象,影響了商譽。店面大、貨全、便宜已成為各大醫藥零售企業的追逐目標。
死的原因不僅僅是降價
研發、生產、流通、使用,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都可能買不到藥
李強認為,有些品種即使沒了,也不單是降價的原因,藥廠產品目錄調整、經銷商更替、供貨渠道不暢、廠家沒有全國鋪貨的能力等原因,都會導致一些藥買不到,也是正常現象。最近這次抗生素、心腦血管類藥品,降價幅度大,涉及品種多、面廣,但90%以上的品種都仍在經營,沒有下架。
簡單地把一些藥品的退市,歸因于國家發改委的價格調整,有些過于絕對化、勉強。省千佛山醫院藥劑科主任蘇樂群認為,研發、生產、流通、使用,一種藥品到達患者手中要經過多個環節,受多種因素影響,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都可能導致患者買不到藥。價格是一個重要的方面,但不是惟一決定因素。
如近年來,受原材料、能源、人力成本都有大幅度提高影響,一些企業的產品價格與生產成本的“倒掛”,造成采購困難、缺貨、斷貨的問題,但這是正常的市場反應,而不應簡單地歸結成“降價死”。
“任何產品要有個合理的價位,藥價虛高不正常,但便宜藥繼續便宜也意義不大。”省立醫院內科主任王榮認為。一盒藥的價格從300元,降到200元,有價值;如果從0.1元降到0.05元,盡管降價幅度比前者都高,卻沒有多大必要。
據王榮介紹,原來1元左右100片、口服的硫咗嘌呤、氟喃妥因現在已經很難買到,常用利尿劑氨苯喋啶藥房里已經沒有,在患者強烈要求下,醫院象征性地采購了幾瓶,再也接續不上。
王榮呼吁,價格的調節,政府要適度,管理手段應該細化,要維持一些產品的合理價位,讓生產企業干得著,以保證質量、持續供應,而不可過度干預。不然,企業沒了積極性,都去干那些掙錢多的了,一些便宜藥品就會買不到。真正便宜、好用的藥沒了,或者保證不了,真正虛高的藥品價格,就未必能限得下來。
郭瑞臣認為,企業維持正常運行,必須有合理的利潤空間,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企業的發展和積累,單方面要把企業利潤壓到很低,完全不合適,只有保證各方合理的利潤空間,才能防止經典藥、廉價藥的消失。
對青霉素、紅霉素等便宜、必用、療效好的基本經典藥品,必須跟目前的疫苗生產體制一樣,在嚴格核定生產成本后,政府指令性生產,統一渠道銷售,確保百姓用上便宜藥。
解開死結,讓百姓得實惠
必須采取綜合配套措施,使整體藥價回歸到合理價位
“這么多次降價,沒降到點上。”郭瑞臣直言,降價的初衷是好的,是希望通過降價讓群眾得實惠,可一種藥品要經過研發、生產、銷售、使用等多個環節,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患者就可能用不上,這個過程必須綜合考慮,單純從最末端使勁,就很難達到預期效果。
有些藥品一降價,藥廠不愿意產,醫生不愿意開,藥店不愿意賣了,所以,僅靠打壓整個鏈條上的其中一環,勢必造成鏈條斷裂,最終病人還是得不到實惠。
同一品種藥物成份,規格、劑型、廠家太多又常使降價成“空降”。郭瑞臣認為,一種藥成百上千個批號,降價50個、100個,每次降價,都要統計多少個品規、百姓得到多少實惠,沒有考慮到降價后,可能賣的就不再是這個品規,百姓最終還是難得實惠。
“國家有關部門正試圖用基藥招標的辦法來對真實藥價進行‘探底’。”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稱,單純靠降價來控制藥價虛高和醫療費用的過快上漲,已經難見明顯成效,而必須采取綜合配套措施,才能解開這一“死結”。
如何統籌兼顧、綜合治理,從體制機制上理順藥品、藥價管理體系,已是一個不容回避的課題。
首先,進口藥、國產藥定價的雙重機制問題不合理。郭瑞臣呼吁,當前機制下,進口合資藥“單獨定價”、國產藥“統一定價”的兩種企業待遇,不僅已經不符合當前我國醫藥產業的發展水平,而且也使降價面臨“高價藥動不著,常用的廉價藥、經典藥卻要降死”的局面。布羅芬、芬必得主要成份、原料是一樣的,卻因“出身”不同,而價格迥異。一降價,把國產藥、廉價藥給控制了,而進口藥、合資藥卻熱了,甚至出現“‘降價死’催生洋藥熱”、“三甲醫院不用國產藥”的怪象。
其次,必須從根本上拔斷“以藥養醫”的體制。十幾年來的醫院經營運轉、醫療市場化,已經培植起了一條完全畸形的醫藥供應鏈,哪一方的利益達不到預期值,就會出現問題。在一些三甲醫院,甚至出現要“熟人、走后門才能用上便宜藥”的現象。醫療機構逐利,醫生道德滑坡,憑借其技術壟斷、信息不對稱優勢,開好藥、貴藥、特價藥以及拿回扣等頑疾亟待破解。
一位業內人士舉例說,就像人吃飯一樣,單純降低饅頭、大米的價格,而蔬菜、肉、蛋、奶等